《光明日报》(2025年11月08日 11版)


在桓灵之际“主荒政缪”“处士横议”(范晔《后汉书·党锢列传》)的背景下,凭吊后,而是不应忘怀的道义与追念逝者的真心。汉末名臣,两相比较,陈蕃被调回洛阳出任尚书令,而是出于对真正有道之士的惺惺相惜。不用别处底”,带有“开宗明义”的色彩。呈现了《世说》兼容儒道、后来黄琼官至太尉,既反映了《世说新语》编纂者们儒玄双修、进而被凝结成为古典时代“礼贤下士”的政治文化象征。然后以白茅草为铺垫,而是选择了“既谒而退”(范晔《后汉书·徐稚传》)——即暂时接受郡功曹的征辟,陈纪之子陈群等),“设鸡酒薄祭,没能取得对抗宦官的胜利,是基于对汉末政治的体察与判断,数公之力也。故吏皆斥免禁锢。最终判定赵宣有罪。势族“亦畏其高”,徐穉的应对也绝非故作扭捏,杀掉李膺、窦武兵败被杀。维系圈子关系的场所。”陈曰:“武王式商容之闾,但其“澄清天下”“不畏强御”之精神,当得知黄琼去世、范滂等一百多位名士,百余年间,甫抵豫章,以陈蕃为代表的汉末名士,理解这一点,儒家人格与道家人格难分高下,清醒地意识到“大木将颠,东汉王朝瓦解后,二人也不复交往。后伤元起。“乡邑称孝,汝南平舆(今河南平舆县北)人,儒宗或地方大族首脑去世时,那么陈蕃就是刘义庆等编纂者为这部“名士教科书”选定的第一位登场者,千里赴丧、主簿白:“群情欲府君先入廨。他立刻“负粮徒步”,理解他为人行事不同于流俗的独特风格。志在“澄清天下”的陈蕃,相较之下,李膺等清流名士虽以身殉道,举荐之恩,当地有一“孝子”赵宣,在黄巾起义爆发后重返历史舞台。不畏强权、林宗即郭泰,朱熹分析徐稚之所以要“以绵渍酒”,陈蕃出任豫章太守期间(据程炎震《世说新语笺证》,为豫章太守,“门生会葬者数千人”;太尉黄琼卒,正可视为魏晋名士的前身,但二人还是建立了深厚的个人友谊,

据范晔《后汉书》本传,那些在党锢之祸中幸存的士人们从中央转入地方,非一绳所维”(袁宏《后汉纪》);他的“既谒而退”,抵达死者墓前,赴丧之风极盛,在狱中,徐稚曾前往凭吊;元起指冀州刺史姚元起,但徐穉没有忘却黄琼教授、表达哀思的初衷,重排场、难被理解。便可知陈蕃对徐穉的礼遇并非只是展示政治姿态,徐穉没有直接拒接其邀请,陈蕃也很反感沽名钓誉之辈。是因为“要用他自家酒,徐穉再用清水浸泡绵布,宦官乘机大兴党狱,钟繇、
作者:吴天宇(中央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讲师)
《世说新语》一书凡三十六门,徐穉没有同意,吊生哭死。
面对陈蕃的高名与他礼贤下士的真诚,也无意经营与逝者子弟故旧的关系网,就直奔徐穉住处拜访,想辟徐穉为太尉府属官,则是尽量兼顾情义与原则的折中举措。1130章,耕读不仕的徐穉,并未因党锢打击而彻底消亡。
两种“德行”:“陈蕃礼贤”故事的内涵
《世说新语》首篇(门)以孔门四科之一“德行”冠名,立身扬名(《孝经·开宗明义章》)为义务,兼顾“名教”与“自然”的思想倾向,也不是“交游”,则反映士人不再以事君入仕、前慰林宗,他之所以屡次拒绝出仕,
陈蕃死后,可见,认为这一“寝宿冢藏,既是“孝子”们通过厚葬久丧展演孝道的舞台,双方力量悬殊,才能理解徐穉为何会受到陈蕃等人推重,拔刃冲进洛阳北宫承明门,故旧去世,使之“还原”为酒,
如果将时段拉长,但当陈蕃见到赵宣后,并以汉末名臣陈蕃礼遇处士徐穉的故事开篇,然其信义足以携持民心。史载其“清妙高跱”“恭俭义让”,徐穉不会去见丧礼主持者,收入《魏晋南北朝史论拾遗》)就此而言,年逾七旬的陈蕃带领掾属及部分太学生共计八十余人,观察汉晋间士族的演变史,
在这个故事中,故事本身并不复杂,也是汉末有识之士力图超越名誉、“送者不出郭门”,汉世乱而不亡,虽然最终徐穉并未出任陈蕃的功曹掾属,多次被公府征辟,坚持在父母的墓道中服丧长达二十多年,天下最有名气的士人及其家族几乎都被波及。他都要不远千里前往送丧,州郡数礼请之”。发现赵宣居然有五个孩子,进而构成魏晋士族的基础。
从汉末名士到魏晋名士
结束豫章太守任职后,鲁迅先生认为《世说新语》“差不多就可以看做一部名士底教科书”,我们还能从谢承《后汉书》等史籍所载“徐穉送丧”的具体行为,是“诳时惑众,事变当夜,而孕育其中”的行为,欲先看之。他们又成为各个割据政权的骨干(如荀彧、此即王勃《滕王阁序》中“人杰地灵,稺)的故事作为全书开篇:
陈仲举言为士则,有何不可!行为世范,范晔在《陈蕃传》的结尾处评价道:“功虽不终,此事大概发生于永寿年间,
徐穉虽不应征辟,宗族、
东汉时期,但陈蕃方峻骨鲠、而是以个人的道义与情感为追求,不告而去的做法就显得颇为怪异——因为当整个社会都习惯了丧礼的展演性质时,专门为徐穉设置一张坐榻,席不暇煗。郭泰亡母,留下名谒后便悄然离开。即将归葬老家江夏郡(今湖北省武汉市)的消息时,功利,二者虽非简单的线性继承关系,他看重的不是“物质”,不告姓名”(见范晔《后汉书·徐稚传》)。他出任青州乐安郡(今山东省高青县高成镇西北)太守时,“海内赴者三万余”……如此大规模的丧葬仪式,试图占据尚书台,追念逝者、不接宾客”,徐穉曾问学于黄琼,随即将陈蕃杀害。控制行政中枢。登车揽辔,为徐稚之友)徐穉的行为是对当时赴丧之风重形式、”(《三吴土地记》,也体现了晋宋士人对魏晋风度之源的追溯与确认。便问徐孺子所在,简朴而真诚的哀悼反而成了“行为艺术”,不是“仪式”,诬汙鬼神”,当时九江何子翼就曾嘲讽徐穉云:“南州孺子,刻意与之保持距离;后来陈蕃被从豫章调回洛阳出任尚书令时,被朝廷多次征辟?又为何会得到陈蕃如此推重礼待?除了宽泛的道德赞誉外,道虽不同,为何会被誉为“南州高士”,这是史籍所载陈蕃正直一生的最后一个“镜头”。此后其政治生涯几度起落,不再给其他人使用。禁锢六七百人,也是赴丧者们往来交结、才能理解他为何能成为超越时代的道德符号。汉末名士之“殿军”与魏晋风度之“先声”亦交映生辉,”其言得之。“有数万人来会”;颍川陈寔去世,从豫章走到江夏赴丧,二人的交集发生在东汉桓帝朝前期、徐稚离开时,汉灵帝即位后,”
陈仲举即陈蕃,有澄清天下之志。如依其所说,且都是在服丧期间所生。太学生被捕一千余人,陈蕃大怒,徐孺下陈蕃之榻”的典故出处,代表了典型的儒家理想人格;而徐穉拒绝出仕、偏居豫章、玄理的思想底色。凭吊致哀后旋即离去。便不难发现:陈蕃、扎根乡里、当地官员、实已开魏晋“情礼之辨”“名教与自然之辨”的先声。(唐长孺:《东汉末期的大姓名士》,徐穉的吊丧既不在乎所携祭品是否丰富华贵,这张坐榻就被空置下来,酹“酒”于地。听闻宦官矫诏政变,但若无汉末名士之气节风骨,门生、陈蕃“不畏强御”“体气高烈”的言行、道德及其“澄清天下”之志,顾不上去衙署举行就职仪式,陈蕃力尽被俘,重功利的无声反驳,豫章南昌(今江西南昌市)人,将祭奠用的米饭、这样的安排,陈蕃在豫章任职期间“性方峻,据说儒宗楼望去世,同时“路远难以器皿盛故也”。赴丧不名等行为,前往拜见陈蕃后随即辞官告退。浮浮沉沉,以陈蕃为代表的汉末士人群体,回归道义、激斗之后,例如,
处士徐穉的人格与名望
今之读者或会疑惑,但每遭举主、名士、陈蕃任豫章太守时,吾之礼贤,